奇怪的屠宰车间
在天人牧业厂区,弥漫着极为紧张的气氛。这里的人对外来者保持着高度警惕,工厂的大门24小时严格把守,陌生人根本进不到生产厂区。在这样森严的背后,会藏着怎样的奥秘呢?这个企业从来不进行公开招工,所有进来工作的人必须有熟人介绍。新来的人在厂区非常惹眼,经常有第一次见面的人问同样问题:谁介绍来的?对厂里的情况了解吗?
在生产车间,三道铁门诠释这家企业秘密生产的基本格局,也见证了这个企业与中国任何正规肉联企业的区别。
第一道门内是屠宰车间,每个在屠宰车间工作的工人人手一把大门的钥匙,其他人是不可能进来的。
第二道门不是车间,严格说只是一段不到8米长的运猪通道。这段通道只有负责赶猪的人才能进来。
第三道门里是猪圈,这在其他肉联企业最为开放的地方,而在这里却是最秘密的。这家肉联企业的核心机密就是围绕猪圈展开的。
在屠宰车间负责宰杀、打毛、卸头的工人,刚来时,都对从第二道门出来的猪感到奇怪。这些猪形状奇特:身体几乎是圆的,四条腿叉开,走路摇摇晃晃,一走一滑。有的猪干脆走不动路,要用铁钩子搭进肉里,通过一个斜坡楞拽到屠宰平台上。有的猪则干脆死了,也和走不动的同样拖进去。所以,这里的赶猪人不用鞭子和棍棒,而是用铁钩子。这段不足8米长的通道上,要有四五个人“赶猪”。
在屠宰平台上,这些猪显得特别顺从和老实。这些猪从滚梯过来,根本没有电麻的程序,一伸手就用钩子把腿挂上了,几乎不能挣扎,叫的声音也很微弱。杀出来的血不及正常猪的一半。唯独感到吃力的是打毛工人,那猪毛就像被胶粘到了猪皮上。
到这里来买猪下货的是一个固定的人,叫张某某,他能够看到每个猪头上都有一个针眼,针眼旁边的猪肉里渗出一种淡黄色的液体,让他心里一直犯合计。好多的猪肚子是爆裂的,这让收下货的他十分为难,因为,爆裂的猪肚子再向外批发时别人就不愿意买,价格上就要打折扣。
总之,这个屠宰车间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就是透着奇怪。
专业的注水团队
在这家肉联企业,能看到健康活猪的人是极少数,因为猪圈是最神秘的地方。所以,知道猪圈里秘密的人自然也就少之又少。专职负责赶猪的老杨头就大约是少数能看到注水流程的人了。按他的说法,是用一个专用的水泵将一个塑料(10530,115.00,1.10%)管子插进猪嘴,(看长度应该是直接进到胃里了)然后开灌,
老杨头描述的片片断断,因为他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的部分。他作为赶猪人,只负责从一个特殊的笼子里把猪赶到屠宰平台上。但是,他不能直接进猪圈里赶猪。因为他不知道哪头猪是灌了水的,哪头是没灌水的。只有在猪圈里负责灌水的人才知道哪头灌水并灌到可屠宰的水平。然后,才赶到这个笼子里,再由老杨头接着赶。可见,这个笼子是常规的肉联屠宰车间不可能有的。在猪圈和屠宰车间之间,有一个特殊装置,就是45度角的斜坡,斜坡上贴着瓷砖,很光滑,直接通到屠宰平台,是专门用来拖拽被灌得走不动路或灌死的猪。
在神秘的猪圈里,十多名负责灌水的工人以严密的方式在这里工作。他们有人专职看守第三道大门,寸步不离。以往听说给猪注水要用钩子挂在立柱上,用水桶自上而下灌。这里没有那么麻烦。只需两个人配合,一个用钩子搭住猪下颌向上一提,另一个把管子从猪嘴插入,然后开动水泵。一会功夫就灌完了。每头猪要净灌水10多公斤。因为用水泵操作,有时稍不注意,猪的胃就被打爆了。春节前,这里一天要杀掉500多头注水猪,几乎近百头猪被直接注水致死。注水工人要争取最大限度注入,又不能当场弄死。所以,打水活儿是一个颇有科技含量的岗位。
用药、用胶、用颜料更是富有科技含量的活儿。用注水工的话说,“药多了不行,药少了也不行;水多了不行,水少了也不行”。药少了效果不好,影响出肉率;药多了会明显出现“粉膘”,就是猪肉的肥膘呈明显的粉红色。这样的肉不能上市,否则就会败露。因此,这里有个叫“小宝”的人,三十五六岁,在成品肉绊子之间巡视,专门负责清理粉膘和有注水痕迹的地方。
令人诧异的是,这个打水的是一个专业的团队。他们自带配方,组织严密,与肉联厂密切合作。天人集团董事长姓霍,屠宰场的厂长被大家称作“大辉”,管生产的副厂长姓侯。打水团队的负责人黄某某,他直接与屠宰场叫“大辉”的厂长联系。黄是葫芦岛人,与他同来的另外两个葫芦岛的,一个姓都,一个姓秦。另外8个人是黄从山东临沂聘请的。从临沂请来的人掌握着配药技术,药方是他们的核心机密。一个姓张的是临沂人里专门负责配药的,几个人共同给猪打针,然后灌水。
据知情人介绍,这种针剂是粉红色面剂,兑水之后成为注射液。每头猪只需打上5毫升,然后,猪就会极其干渴。这时,灌进去的溶液就会被猪全身吸收,成为猪肉的成分,而不是积存在猪胃里。为了让注水肉保持正常猪肉的色泽,要兑入苏丹红;为了让溶液进入猪体内,凝固在猪肉里,要在水中兑入明胶。注入明胶之后,猪的血液循环系统被破坏,存活期不过两、三个小时。这就要求灌水环节和屠宰环节紧密衔接。因此,黄某某和“大辉”之间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。
注水团队的专业性在装扮上就有所表现,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造革的水衣水裤,脚下是靴子,这是为了便于给直立的猪灌水而不湿到自己。他们的薪水也不同于其他人。这里的屠宰工算技工,每月只能挣到1800元。而这些赶猪的人却每天挣200元,十天一发工资。据说,这个注水团队上边还有一个头王某,是葫芦岛人,开一辆白色的捷达车,每隔一段时间来上一趟。他的团队遍布吉林和黑龙江,在内蒙古的赤峰等地也有,他与肉联厂分红的基数是每灌一头猪,收20元钱。
专门的销售市场
记者拿到两份有力的证据,一份是灌水之前给猪注射的药剂——粉红色的注射液。据知情人介绍,这种药非常霸道,他曾经用舌头舔了一点点就渴得要命。记者将这份样品送国家级实验室化验,发现其中含有大量沙汀胺醇。医学专家称这是瘦肉精的一种,注射沙汀胺醇的猪会造成肌肉剧烈收缩,从而使水分聚于肌肉,猪会明显干渴,保证注入的水进入肌肉。一份是在屠宰车间从收下货人张某某手中要来的被打爆的猪肚。这个猪肚有一道大口子贯穿半个胃,裂开的口子不规则,且边缘有明显的淤血痕迹,这说明是在猪活着的时候开裂的,猪死后再割开就不会有不规则的边缘和淤血。
食品安全实验室的专家分析,这种给猪打的针只有5毫升就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效果,说明药力十分强劲,这种药注射到猪的体内会造成百分之百的存留,食用这样的猪肉,会导致过敏,严重的心悸、肌肉抽搐。而且,明胶和苏丹红也是对人体十分有害的物质。
那么,这些对人体有害的猪肉都是销售到哪里了呢?据知情人说,天人牧业的猪肉基本不在本地销售,或许是本地人知情,根本不买他的肉。或者是他们怕露马脚。因为这种注水肉虽然表面看不出来,但只要放在锅里一加热马上就露馅。
记者留意到,天人集团办公楼前挂着六块牌子,除了一个是吉林省政府颁发的“农牧业龙头企业”的牌子,其余都是和他们有购销关系的大客户。几个牌子上基本上标明的是猪肉供应基地,前边的名头分别是:东北师范大学、大连理工大学、一汽长春汽车有限公司、长春一汽实业有限公司、一汽四环公司。这几块牌子告诉了我们,这些猪肉原来是从团购的渠道流入餐桌的。
知情人介绍,天人牧业到乡里收猪向来大方,每斤猪要比别人多给一到两毛钱。而天人的猪肉号称是“绿色猪肉”,却不比别人的猪肉贵,甚至还要便宜一点。便宜一点?凭什么?高来低走的秘密在于他的出肉率极高,是把水当肉卖了!再有其他的促销手段,对于团购当然会有很大的诱惑,何况,他们还打着绿色猪肉的幌子呢。
这样的猪肉如何出厂,动检部门不进行检测吗?屠宰车间的一位工人对这样的问题很不以为然,他说,那些动检的见到老板满脸堆笑,一看就是老板养着的,还能管这些?他们只管开票和轱辘滚(滚动合格印记的意思)。知情人爆料,这家企业在上边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,在当地没人敢管他们的事。